坐在酒店的房間裏，沒戴眼鏡，我朦朧地看着被褥一角，啜飲着今夜的第三罐台灣啤酒。因為酒量不好，很少喝那麼多，但這夜不一樣，這夜我逃到對岸的遠方，有好久不見的好朋友相伴，所以我喝多了。邊喝邊聊，聊過去、聊青春、聊未來、聊迷茫，聊我一天比一天知道自己不想做甚麼，卻一天比一天不知道自己想做甚麼，然後就哭了。

長大了，很少告訴別人，自己有多麼眼淺，自然也不怎麼在別人面前流眼淚。倒也不是覺得這有多羞恥，只是不想洩露太多自我。酒精下肚，武裝解除，自我就釋放了，一哭起來竟有點剎不住。

每次哭的時候，我都想起我媽。

翻遍了腦海的所有回憶，着實沒有她哭泣的樣子，她不是情緒平和的人（脾氣還不少呢），卻從不在我面前落淚。也許正因為她是克制眼淚的人，每一次看到我哭，她都狠狠罵起來。哭是軟弱的表現，她不喜歡自己軟弱，也不願意自己的女兒是一個軟弱的人。漸漸地，我不再在她面前哭了。但哭癮是戒不斷的，我只是選在半夜，窩在床上悄悄地哭——說起來這習慣都持續了快二十年了。

朋友為我打開第四罐啤酒，其實已經飽脹，但我還是喝下去，讓自己繼續哭。男也好、女也好，哭不是罪，承認自己的不開心，哭出來，沒有甚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