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車在顛簸的山路上迂迴前進，英國的地貌，南北截然不同，中南部是廣闊的千里平川，如今身處北部的蘇格蘭，則是連綿逶迤的山巒。不算高，也不是崢嶸突兀，山體並無虬松翠柏，僅是短茸茸的綠被，貌似平庸，但層巒叠嶂，是另有一番蒼茫雄奇的品味。

　車在拐彎處的開闊地停下，到達姊妹山了。迎面兩座尖錐聳峙的山丘婷婷佇立，左右互倚。距離太近了，彷彿是兩塊龐然的巨石，虎伏龍卧，寸樹不長，只有密匝匝的灌木與草皮，一條狹隘幼長的小徑穿越兩山而過。姊妹山離水平面一千一百多米，乃當地最高。

　據聞千百年前，蘇格蘭高地全屬部落割據，為爭奪土地資源，彼此經常互相殺戮。某天清早，當地兩姊妹聯袂到鄰村串門，誰料傍晚回來，全村已遭洗劫， 村民無一倖存，屍橫遍地。兩姊妹悲憤之極，雙雙攜手從山頂躍下殉葬，從此幻化成兩座奇峯，留下悲壯慘烈的傳說。

　姊妹山爾雅雍容，確曾發生悲劇。二０一三年冬天的雪崩，令四名爬山毅行者喪生，一人重傷。這是蘇格蘭歷史上偒亡最重的雪崩慘劇，猶幸現今山頂尚未積雪。

　遊罷峯巒，漸次向下，車路左靠筆削的崖壁，右邊貼凌空的樹攔，旅遊車險象環生。漸漸，一泓雪白淡藍的湖水，在樹縫間浮現，潺潺淙淙的聲響，在耳畔頻傳。

　Loch Lomond 羅夢湖長三十六公里，寬逾兩公里，面積七十一平方公里，是英國面積最大的湖泊。水源來自山上的冰川，歷史可追溯至公元前二萬年。在大約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開始有人類進駐，修建草竂，捕魚作業。湖內擁有三十多個小島嶼，全納入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

　步入湖區，須經過小村落。一條長街，兩旁全是白壁灰瓦，石堤壘礐，屋牆裝飾着格柵花棚，屋簷掛着嫣紅姹紫的花籃，清新淡雅，風轉幽香。村戶鄉家， 重門深鎖。纖塵不染，不辨人煙。

　步入湖灘，憑欄遠眺，湖外遠山黛綠，逶迤起伏，樹茂草青，墨綠碧綠葱綠， 層次沓雜重叠。開闊無邊，灰淡淡的湖水，碧意迷漫，漣漪瀲灧，偶瞥一葉孤篷， 在水中沉浮；或見三兩連結浮泡，紅藍紫褐；更有一方綠洲，妸娜娉婷。湖景蒼茫，烟水矇矓，隱約飄渺，仿如籠着輕紗的夢。

　近岸，教堂挺立，精舍參錯，綠叢圍繞，靈秘秀媚；回眸，灘邊有數幢多層公寓，是市民活動的公共場所，奈何不是假期，難覓健兒行舟划槳，或滑水魚躍， 僅有少量遊客，踏沙涉浪，徘徊徜徉……

　湖景如夢，人生若夢。水秀山靈，悠然迷醉……

　遊罷湖山，頗感疲憊，導遊安排離羅夢湖一小時車程的布萊爾戈里歇息。它是珀斯郡第一大鎮，是蘇格蘭卡特蘭步道的起點和終點。這條六十里長的環形步行徑，是欣賞山景的精華所在。鎮很小，人口不足一萬。卻曾出土新石器時代的火石箭頭，矛頭和刮刀。中世紀以來，它的紡織業軟水果貿易非常蓬勃，現今只有果醬廠和冷凍廠仍存。每年夏天，仍有數百東歐學生前來採摘櫻桃，草莓及醋梨等軟水果。

　鎮內商店與民居混集，全是些便利店，食肆咖啡廳，還有兩間小型酒店。屋宇環繞的市中心，是個秀樹繁花，潑地野綠的公園，正中央屹立兩次大戰陣亡戰士紀念碑。一條小河貫通全鎮，河水奔流湍急。夾岸綠叢蒼翠。河畔倚立頂着十字風向標的教堂，高聳的鐘塔傲視全鎮。沿河的便道，花紅粉紫，搖曳斗趣，鳥語蟲唧，花香撲鼻，我儼然進入恬靜寧謐，與世無爭的天地。

　蘇格蘭山、湖、鎮，雖無名山大川，名勝古蹟的震撼，然而那種祥和平靜，宛若閒適，猶如含羞答答，內斂深藏的美少婦，同樣令人心怦意動，回味無窮。 ◇　圖／文：沈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