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至九月，被譽為「神話之鳥」的中華鳳頭燕鷗如期造訪閩江河口濕地，這種較為罕見的瀕危鳥類，曾長期消失在人類視線中。近年來，牠們每年都會到閩江河口濕地「報到」，引來眾多觀鳥愛好者。
作為東亞—澳大利西亞候鳥遷飛通道的重要驛站，閩江河口濕地是中國單位面積水鳥種類和數量分佈最多的區域之一，吸引了中華鳳頭燕鷗、勺嘴鷸、黑臉琵鷺等珍稀瀕危鳥類棲息覓食。
但在二十一年前，閩江河口濕地受人類活動和生產影響，生態一度瀕危。二零零二年四月，看到專家呼籲搶救性保護閩江河口濕地資源的材料，時任福建省省長習近平明確表示「必須重視對濕地的保護」，自此開啟了閩江河口濕地「生態保衞戰」。
二十一年久久為功，閩江河口濕地從瀕危到「重生」。近年來，閩江河口濕地先後榮膺「中國中華鳳頭燕鷗之鄉」「中國十大魅力濕地」等稱號，入選二零二零年國家重要濕地名錄，今年二月被列入國際重要濕地名錄。
如今，越來越多人參與到閩江河口濕地保護中來，譜寫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動人篇章。
珍稀鳥類「漂洋過海」來棲息
時值繁育季節，十多隻中華鳳頭燕鷗在閩江河口濕地的灘塗上踱步、嬉戲。雄鳥豎起黑色的冠羽「示愛」，或是叼著魚給雌鳥「送禮物」，每一個動作都被遠處的攝影師精心捕捉。
湛藍的天空下，水澤茫茫，蓬勃的生命力在閩江河口濕地蔓延。穿過清晨的漫天霞光，和著餘暉中的漁舟晚歌，百鳥翔集，擇枝而棲。
「追鳥」二十多年，福州資深鳥類攝影愛好者王乃珠見證了閩江河口濕地的「蛻變」。「每天濕地的鳥類都在變化，近年來數量和種類越來越豐富，有的從『過客』變成了『長住客』。」王乃珠翻閱相冊裡千姿百態、五彩斑斕的鳥兒，如數家珍。
不少珍稀鳥類「漂洋過海」來到這裡棲息。寒來暑往，在濕地工作人員的觀鳥筆記裡，記錄下各種鳥類與濕地的故事：
從二零二一年十月三十一日到二零二二年三月七日，來自北極冰原的小天鵝在閩江河口濕地度過了一百二十八天，最高數量達到六百五十四隻；二零二二年九月，兩隻來自西伯利亞苔原的珍稀瀕危鳥類勺嘴鷸早早到來；冬季，珍稀瀕危鳥類黑臉琵鷺最多可一次性觀測到近二百隻……
「據監測，這裡共有鳥類三百一十三種，常年在此遷徙停歇的水鳥超五萬隻，濕地現有的八十種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為鳥類。」福建閩江河口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主任鄭航告訴筆者。
面積二千三百八十一點八五公頃的閩江河口濕地，何以吸引如此多珍稀鳥類流連駐足？
閩江河口濕地鳥類調查專家鄭懷舟說，在全球九條候鳥遷飛通道中，東亞—澳大利西亞遷飛通道擁有的候鳥種類和數量最多，閩江河口濕地恰好就在這條通道上。由閩江串起的海、陸生態過程，造就了一系列獨特的濕地和近海類型棲息地，被認為是北半球同緯度近海海洋物種最為豐富的區域之一。
瀕危中搶救下來的「珍寶」
今年二月，福建閩江河口濕地被列入國際重要濕地名錄。
好消息傳來，福建師範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劉劍秋既激動又欣慰。
回憶起二十一年前的一幕，他仍然心潮澎湃。
由於長期填海造地、圍墾養殖，甚至違規排污，閩江河口濕地生態遭受嚴重破壞，處於瀕危狀態。多次調研後，劉劍秋心急如焚：「濕地面積減少，南來北往的鳥類數量也大大減少，更令人擔憂的是，其中鱔魚灘等部分濕地被規劃用來修路和開發樓盤，鳥類將失去棲息地。」他和多位生態環境學專家四處奔走呼籲。
二零零二年四月，一份專家呼籲搶救性保護閩江河口濕地資源的材料，呈送到時任福建省省長習近平的案頭。他作出批示：「濕地保護是生態保護的一個重要內容，我省要建設生態省，必須重視對濕地的保護。」
閩江河口濕地「生態保衞戰」自此打響：
二零零三年，閩江河口濕地縣級自然保護區設立；二零零七年，該濕地升格為省級自然保護區；二零一三年，升格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二零一五年，獲批建設國家濕地公園……
在福建閩江河口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工作人員向筆者演示衞星遙感照片，多年來閩江河口濕地「人退地進」清晰可見：本世紀初，遍佈養殖場和魚塘的畫面呈現大片的黑色，如今綠色連片成面，與藍色海洋形成美麗畫卷。
「二十一年來，閩江河口濕地及周邊區域共清退養殖面積三千一百九十七畝，最大程度保護了濕地生態。」福州市林業局局長蘭超說。
近年來，中央和省市區各級共投入資金三千二百萬元，用於治理閩江河口濕地的外來物種互花米草。除治後的濕地中，恢復種植紅樹林、短葉茳芏、蘆葦等鄉土植被二千六百多畝。二零二零年，閩江河口濕地生態修復經驗入選《國家生態文明試驗區改革舉措和經驗做法推廣清單》。
福州市市長吳賢德告訴筆者，二十一年來，福州市委市政府持續推進閩江河口濕地保護與修復工作，目前正全力推進閩江河口濕地申報世界自然遺產，打造中國濕地保護樣板。
讓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濕地保護中來
傍晚時分，閩江河口濕地自然保護區內，夕陽給水面鍍上一層金黃，望著遠處覓食的蒼鷺，管護員林發金心裡滿是愜意。
每天，林發金會騎上電動車巡邏二十多公里，主要任務是防止捕鳥和破壞灘塗等行為。
「以前勸說不要捕鳥沒什麼人理會，現在大家保護意識增強了，說話也管用了。」林發金說。
十多年前，林發金還是濕地保護區附近最大的養殖戶之一，承包了二百多畝池塘養蝦。彼時，毗鄰閩江入海口的漁村，村民世代以趕海與灘塗養殖為生，而由此造成的水質污染也讓水鳥難覓棲息之所。
二零一七年，在當地政府推動下，一場「退養還濕」行動正式開始。林發金成為村裡第一個簽署退養協議的養殖戶，退養後他沒有離開濕地，成了一名管護員。
守護濕地，成為當地人的共識，也帶來新的生計。幾年前，四十五歲的養殖戶林寶淦退掉魚塘，來到濕地工作，現在依靠巡邏和撿海漂垃圾兩份工作，他每年能拿到六萬元左右的收入，每天與鷗鷺為伍，心情格外舒暢。
「我們以前搞養殖，每天都要提防鳥來偷吃魚蝦，現在是盼著鳥來。」林寶淦舉起望遠鏡，仔細尋找著白鷺的蹤影。
林寶淦說，每年暑假，他還會帶著孩子到濕地博物館當志願者。雖然只是簡單的引導工作，但孩子卻格外興奮。每當學校組織參觀濕地博物館，他總是很驕傲地說：「濕地博物館就在我家門口！」
閩江河口濕地保護利用，給當地群眾帶來巡邏、管護、保潔等崗位一百一十餘個。濕地回歸，也讓「家門口的寶藏」被更多人看見、共享。
木棧道、觀鳥棚、博物館……保護區外圍的閩江河口國家濕地公園，既為保護區提供緩衝帶，也成為生態旅遊「網紅打卡點」。鄉村旅遊、觀光農業等新業態日漸紅火。閩江河口國家濕地公園年接待遊客量可達五十萬人次，每年吸納志願者三千人以上。
在諸多濕地守護者之中，還有一支特殊的隊伍——福建省觀鳥協會。這是一個由鳥類、昆蟲等自然愛好者組成的民間公益組織。去年，協會與福建閩江河口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處簽訂為期十年的合作協議，將廣泛組織中小學生前來參加研學活動。
「我們在濕地尋找風景，也守護著美景，並將一代代傳承。」福建省觀鳥協會常務副會長楊金說。
二零二二年八月十六日，以生物多樣性作為突出價值，中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申報的「福建閩江河口濕地：海、陸生物地理區劃過渡帶」，成功列入世界遺產預備清單。
蘆葦搖蕩綠水悠，留鳥候鳥滿洲頭。「閩江河口濕地『蝶變』，彰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文明理念，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生動實踐，福州將持續做好閩江河口濕地保護利用工作，讓生態文明建設成果惠及更多百姓。」福建省委常委、福州市委書記林寶金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