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間的回憶——閲讀《月亮與六便士》有感 濠江 陳智騫

 我特別喜歡《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的一句話:「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會因為自己虛度光陰而悔恨,也不會因為自己碌碌無為而愧疚」。確實,在我和祖父度過的時光裡,似乎每天都很充實,沒有虛度光陰,沒有碌碌無爲,祖孫一起細數年華,將普通的日子咀嚼得有滋有味。

 我的祖父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偶爾他會嚴厲得像個教書先生,板著臉,不説話;更多時候,他活潑得像個孩童,笑顏大開,滔滔不絕。我總覺得,似乎沒有什麼是能讓祖父唉聲歎氣的。

 在我記憶裡,過年前後的那段日子,祖父總要自己一個人用「金財紙」折成一個又一個的金元寶,祖父說,那是過年過節要給祖先的「禮物」。祖父常常讓讓我幫忙折金元寶,在折金元寶的時候,祖父就會説起他小時候的故事。祖父曾經問過我:「小子,你知道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用手將金財紙折成金元寶嗎?這是因為,那紙錢雖然是錢,折成『金元寶』,價值可以翻個幾十、幾百倍呢!」我聽完便問道:「爺爺,用機器折不是更快嗎?為何要用人力呢?」祖父聽完,只是笑眯眯地回答道:「這用人手折的啊,沾了陽氣,是有心意的,燒給祖先們,他們高興啊,這是有福氣的呀!機器能行嘛?」「這些都是迷信!」我搶著回答道,誰知這句話剛剛說完,祖父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很嚴厲地說道:「瞎說!這怎麼能說是迷信呢?紀念祖先,懷念親人就是不忘我們的根,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迷信嗎?莫不是要失去了自己的『根』,忘記了我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才算不迷信呢?」我被祖父說得低下了頭,不一會,祖父收起了嚴厲的神情,像朋友一樣對我親切地說道:「這樣想是不對的!雖說迷信這東西啊,害人不淺,毫無用處!可是緬懷祖先的行為,是尊敬,是感恩啊!」祖父這幾句話說得我啞口無言。

 傍晚時分,我們終於折完了所有的「金元寶」,祖父便搬出了一口大銅鍋,便把所有的金元寶放進了裡面,點了火。祖父一邊放「金元寶」一邊恭敬地說著:「各位祖先,各位先輩,晚輩來向你們問好啦!這點財寶,請各位長輩買買吃的,要吃好喝好啊!」伴隨著祖父那淳樸的祝福聲,那口大銅鍋裡燃起的火焰是多麼耀眼,多麼明亮,好像要把那黑暗全部都要照亮一般!

 閱讀《月亮與六便士》,讓我重新回憶起了我們爺孫間的往事。書中有一段描寫主人公斯特裡·克蘭到達塔希提島時,看到的景象:「停泊在碼頭的雙桅杆船全都整潔乾淨,被海灣環繞的小城也同樣潔淨典雅;紅色的鳳凰樹被蔚藍的天空襯托得更加耀眼」。我想,當斯特裡先生看到鳳凰樹時,應該也和我心情無異,都被那耀眼的「紅」所吸引,時刻不忘著在血液中流淌著的生命活力。

 我還讀到,患病的斯特里·克蘭在生前囑咐妻子在他死後將他的作品毀掉,書中如是寫道:「用煤油往乾燥的地板和草席上一倒,然後點了一把火,沒多久,整座房子燒成了灰燼,連同斯特裡·克蘭的畫作,一幅偉大的傑作就這麼消失了……」

 我一直疑惑,像斯特里·克蘭這樣堅持不懈的人,最終為何會親手毀了自己創作的「世界」呢?直到,我看到了祖父的變化。

 幾年後,祖父的白髮開始慢慢多了起來,行動也不方便了,即使如此,祖父還是依舊每年都盡力去折「金元寶」,只是每次折金元寶的時候,祖父再也不像以前一樣有許多話說,而是變得緘默無聲,全程無話,而燒「金元寶」的時候,祖父也只是呆滯地看著從大銅鍋中迸發的火焰,這火焰映照在爺爺的眼睛裡,也在他的眼裡燃燒。雖然金元寶還是那金元寶,火焰還是那火焰,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感覺那火焰中少了那代表生命的一抹紅。

 《月亮與六便士》也寫道「人,財物,靈感,這些事物很奇怪,它們都是有生命的東西,在世界之初就創造出來的吧!」斯特里·克蘭的一把火焰,燒毀了他的作品,是否因爲他知道,自他之後,世間可能不會再出現這樣偉大的作品,這是一種徹悟後的絕望嗎?

 這時候,我仿佛讀懂了斯特里克蘭,也重新看到了銅鍋裡和爺爺眼中或嚴重的那抹生命的紅。

 我的祖父或許堅守的不僅僅是一個習慣,更像是在維繫著一代代人的關係,只是時間這個最大的神偷,也讓一位堅毅的習俗堅守者力不從心了吧。祖父您已經用行動教會了我對祖先保持尊敬,心懷感恩的心,您放心吧,我將傳承這些優秀的品質,做好您的「接班人」。祖父,我會在每年的那個時候像您一樣折金元寶,讓銅鍋中的火焰繼續保持旺盛,它將久久地燃燒,它會撐起一輩輩人的過往,照亮一代又一代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