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孟心史與冒鶴亭的說法，高陽先生並不同意，他認為董小宛麗質天生，具有特殊氣質，一個女人，容貌可以修飾，氣質則不可以修飾，冒辟疆對她一見鍾情，順治也對她一見鍾情，可見董確是難以企及的美人，清宮女人雖多，氣質如她的未必就有。何況，江南女兒，嬌柔窈窕，溫柔多姿，一顰一笑，褫人心魄，又豈是塞外粗線條女人所能比擬？

至於年齡大小，與愛情關係不大，少女慕老男，出現於柳如是與錢謙益身上，少男愛老女，出現於明獻宗與萬貴妃身上，愛情豈可一刀切？女大男十餘歲，便硬說配不上。

據高陽先生考據說：董小宛靦顏事清主，可能是交換條件，把自己的身體，換取冒辟疆的自由，南明覆沒後，明朝徹底亡了，冒辟疆身繫天下士人之望，曾於他的水繪園中樹上築室，足不履清土，自號「巢民」，這是表明不肯承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可是，得位不正的清朝，怎能容忍這樣的人存在？抄家滅族的後果，隨時可能發生，清朝初年，對於江南士人的鎮壓，毫不手軟，多殺冒辟疆一族，等如多踩死幾隻螞蟻，沒有董小宛善為周旋，後果不堪設想。

董小宛不止對前夫一家周旋庇護，對於一般漢人，也百般保障，所以，吳梅村的「清涼山讚佛詩」有云：「聞道金雞詔，亦自玉妃出。」可以證明董是個具有慈悲心腸的女人，她之入宮，何殊捨身飼虎？我們何忍向一個纖纖弱女，加以苛責？高陽先生又說：一般人都認為一個年長十四歲的女人，如何可以迷倒一個精明強悍的滿清皇帝？那是由於見識不廣之故，他認為江南女人水樣溫柔，美醜不能以年齡作限，他以半開玩笑口吻向我說：「你們粵劇名伶紅綫女，年屆七十，唱起粵曲，仍是嬌憨宛轉如少女，使人魂為之消，請問：你又作何解釋？世事無絕對門，許多事是理所必無，事所或有，事情可以發生於紅綫女身上，何嘗不可以發生於董小宛身上？」我不禁為之啞然。

據一些人說：如皋人對董小宛具有好感，他們多不同意入宮之說，他們認為冒董之戀，情真意堅，令人感動，他們說：如皋有名產「董糖」，是當地一種糖果，董小宛生前創作，她做零食給冒辟疆吃，而且還有一味菜式「虎皮肉」，據說也是董小宛所創作。董小宛以一個秦淮河風塵女子而名傳百代，她在生之年，可能不曾想到吧。

只憑「相思千里草芊芊」一語，便足道出董小宛用情之深，我們對「墓門深更阻侯門」一語，不必深究了。（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