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熟日常)湯  吃貨

想不想喝湯也好,無論怎樣回覆,母親都會舀湯,而且每次都要挑戰湯碗的極限。理所當然地,總會看見母親端着熱湯從廚房緩步走來,然後在放下時又灑出一些,再自顧自地說起湯料,雞骨草,黑靈芝,狗肝菜,豬骨或瘦肉;像不斷重播的粵語殘片,把固定的情節與對白,煮成一碗清肝熱的湯水。

無法拒絕,就算我高燒至四十攝氏度,渾身無力,母親仍會舀湯。紅蘿蔔淮山煲豬腱,健脾益胃,任我怎樣反抗,湯碗都放在餐桌上,飄散的蒸汽一直在倒計時,一旦降至適合的溫度,就該喝湯;然而此刻的體溫更高,在服過退燒藥後,便無視熱湯直接昏睡過去。

夢見自己夜歸,回家後看見餐桌上的湯還在。不知從何時開始,母親終於能放下心來,不再於深夜等門,取而代之的,是留一碗湯在桌上。感受湯的餘溫就能大概得知母親的入睡時間,但其實也說不準,母親偶爾也會在半夜乍醒時,重新加熱那碗守在餐桌的湯。

病好了,退燒後才知道餓。剛張開雙眼,就嗅到滿屋都是焦香,還是那碗紅蘿蔔淮山煲豬腱的味道,理所當然地,我以為自己一定能夠喝到夢裏的湯;可母親的回應有點吞吐,一不留神,整鍋湯在重新加熱時全都煮焦了。怪可惜的,而我最在意的並不是浪費了食物,而是母親的心思,我像是錯過了甚麼,也幸好知道了錯過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