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美文)對話  紹鈞

今年真的很特別,特別在於接聽的電話次數不算很多,只是凌晨或清晨的時分天空閃了一道雷之後,我的眼睛就很自然的閉上,窗外的雨水也就不停往我的方向靠近。雨水原本在地上等待消失,然而水滴漸成水面,水面漸成一張故人的臉。臉開始有身軀,我更可以看見其背後的書桌,書桌上的書被力度不小的風翻開了幾頁,那幾頁的書再將所有的擾亂平息。恰似有人經過,或是影子離開了人體。

撥通電話的人,從開始到完畢都是閉着雙眼的。我想,雨水在另一邊會更大,像清香的花瓣被千刀萬剮,最後淪為被人漠視的灰塵。他說,那是清晨的事,多年以前則是凌晨的事。書桌儼然是一座山,即使風已經發出怒號,像是人事牢不可破。現在,彼此的話語聲音不算流暢,傳遞消息的阻礙可能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天氣驟變。我說,變其實也不算變,倒是我們一直難以接受箇中的差別。你知道嗎?差別是如常的,人在或不在亦是如常的一種。以上這些人生的參透,都是我們結束對話之後的得着。

陽光熹微,我在徘徊踱步,此時孩童的樂園未見孩童的蹤影。說起來也奇怪,那天的清晨時分我就張開了眼睛,然後坐在書桌的椅子上等待流星在眼前掠過。天色暗中有白,白中有灰,對面的大廈傳來幾段如常的對話,像是在抱怨天氣預報不像預報、在呼喚該起來的趕緊起來。未幾,有一台救護車路過我的家門,鳴笛的聲音模仿了家鄉的貓頭鷹叫聲。雨水如常,直至我聽見有孩童的聲音,光亮才從我的背後伸展開來。

太陽不太像只蒸發了雨水,還將我的靈魂遷移至木偶人身上。我從玻璃的大門反觀自己,緩解了免疫系統遭受破壞的痕跡,畢竟我的身後也是一座山,雖然枝葉不太茂密,青綠之間浮現淡黃的顏色。沒有多久,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叫聲,我驚訝不在家的自己,我感嘆自己與其聲音相伴已久。記得作家林達陽是這樣描述貓頭鷹的叫聲的,「那聲音混合了木頭和金屬的質地,彷彿盛放在瓷製的容器上,介於摩擦和敲擊之間,屬於某種深不可測的預示,但當聲音靜止後回想,卻是往日抒情的感覺。」頃刻有人傳來訊息,告訴我儀式結束後的細軟依然懸掛在陽台,就像懸念那樣一直沒有走到結局。我真的覺得,人類懼怕變化很大的原因是源於一切太過深不可測,永遠無法知道靜止之後影子是否會殘留在人間,就算你我仍有情感可以憑弔,對話或許也只是我們與物件之間的交流罷了。是呀,前陣子我才聽見有一群人在敲擊木魚的聲音,以及看見每個人的嘴型都像木魚的音孔,彷彿提醒我們記憶是最不懈怠的模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