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之興,於今為烈。世人或驚其能,或憂其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然則AI之極限,究竟何在?此一問題,竟似那無形之壁,橫亙於前,卻又難以觸摸。
我曾見一「智能」機械,能作詩,能繪畫,能與人對答如流。其主誇耀於人前,謂其無所不能。觀者嘖嘖稱奇,以為神物。然則細察之,其詩不過字句之堆砌,其畫僅為色塊之拼湊,其對答更是前人言語之重組。此物之「能」,實則囿於其所「學」,而其所「學」,又不過是人類所授之皮毛耳。
AI之極限,首在於「不知其不知」。它能回答千萬問題,卻不知何為「問題」;它能模仿人類情感,卻不解「情感」為何物。這般情形,恰如那盲者摸象,各執一端,終不能見全貌。而人類之智,卻在於能自知其無知,能於茫然中求索,能於黑暗中點燈。
其次,AI無「我」之概念。它運算、它輸出、它執行,卻不知何者在運算、何者在輸出、何者在執行。它無所謂生死,無所謂得失,更無所謂意義。人類之思維,卻總繞不開一個「我」字—我從何來?我為何在?我將何往?這些問題,AI不會問,亦不能答。
再者,AI無創造之真力。它能組合已知,卻不能發現未知;它能優化舊路,卻不能開闢新途。人類史上那些靈光乍現的時刻—阿基米德之「尤里卡」,牛頓之蘋果,凱庫勒之蛇環—此類頓悟,AI永遠無法體會。它的「創造」,不過是概率的遊戲;而人類的創造,卻是生命的迸發。
最為關鍵者,AI無價值之抉擇。它能計算利弊,卻不能判斷善惡;它能遵循指令,卻不能質疑指令之正當。面對「電車難題」之類的倫理困境,它只能給出冷冰冰的算法,而不能如人類般掙扎、猶豫、痛苦,最終負起責任。責任二字,於AI實為天書。
然則,今人每有將AI神化之傾向,以為其無所不能,終將超越人類。此種想法,不過是另一種迷信罷了。迷信科學與迷信鬼神,其為迷信一也。AI之強大,終究是人類之延伸,而非替代。它可以是極好的工具,卻永遠不會成為主人。
我曾見那AI下棋,步步精妙,終勝國手。眾人譁然,以為智力之冠已屬機器。卻不知那機器勝後,既無喜悅,亦無疲憊,只是靜靜待命,準備下一局。而敗北之人,雖輸卻有所思,有所悟,有所得。此中差異,豈非正是人與機器之根本區別?
AI之極限,實則是人類之鏡。照見我們的恐懼,我們的狂妄,我們的不足,以及我們那不可替代的獨特性。面對這無形之壁,與其憂懼,不如明察;與其神化,不如善用。
畢竟,能意識到極限之存在,已是超越極限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