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常生病,這是自童年時期比較快樂的記憶,當我在書桌面前品嘗由百草提煉的精華時,有人在旁邊算是很驕傲的說。驕傲在房間成為炎陽的存在,我只是感到苦悶無比,畢竟老毛病主宰了一切,味覺也完全被禁錮在黑暗的空間。的確,苦悶是最常見的寫作靈光,可是我實在很想高舉書本掩蓋過於鋒芒的閃耀。然而,書本的重量發生了變化,材質也與紙鎮沒有分別。說起眼前的紙鎮,是他父親贈予的一份禮物。
形狀是一座山,我倒是覺得像是圍城的柵欄。柵欄之間可以透露人的臉孔,即使臉孔的神情相當平淡,也可以在欄內張開手臂感受風雨,肩膀亦頓時隱形在空氣之中,讓重量忘記自己的存在,人類的思考更能跨越疆界。山的對面也有一座偌大的山脈,不過有無數的墨跡烙印在它的身上。他說,那是小時候對於窗外的想像,於是在父親書桌的抽屜取出照相機,照相機原來沒有被太多的灰塵覆蓋,如今影像的清晰使我錯認時間的順序。
他一直認為,它不只是圍城中的一面圍牆,而是一個擁有大型舞台的地方。我在陶瓷碗稍為轉涼的時候,聆聽故事中的人陳述的故事。海浪沖擊着山脈,山脈的森林顯得更為茂密。藥方的背面成為一張普通的紙,擱在紙鎮的筆也悄然在醫師的手中。現在,老家的地圖呈現了附近有一家老舊的戲院,戲院經常傳來粵劇表演的聲響,還有專注電影人物相當戲劇化的對白。或許,在家學的影響下學習詩詞的底蘊促成想像的能力,已長大的孩子還是記得長平公主在樹下所吟的一首詩,「雙樹含樟傍玉樓,千年合抱未曾休,但願連理青蔥在,不向人間露白頭」。頃刻,紙背和筆桿默不作聲,煎藥亦已將天空抹黑,書本也記起了自己的重量。
未幾,他說父親的書櫃少了一本《白氏長慶集》。我淡然的從追溯歷史回到當今,思考為何在大唐這座文學的西山中,唯有他可以獨領風騷,在別人的歲月裏留下深刻的記憶。最後,追憶成為追問,他也淡然的回味悲劇人物的情感,在字裏行間品嘗到連理的纏綿及感傷。有人發現煎藥已經發揮效力,驅使病人的想像宛如天上來的水滔滔不絕。比翼鳥的難得與命命鳥沒有區別,我們的陽台已經未曾遺留半根羽毛,早前的也已經化成枯葉,潮濕也可以像火苗一樣轟轟烈烈。時間的遊戲時間結束了,我們都在迷路中找回可行的道路,照片也從墨跡轉為雲跡,讓陽台可以再現羽毛,讓你我可與含樟樹重逢,領悟記得也是盟約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