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依突然撕開襦裙前襟——她心口嵌著的半塊塤片正在融化,黑血順著引魂絛滴落,在地上匯成個詭異的卦象。
「記住……」她嘴唇蠕動,「驪山璧在……」金秀連不等她說下去,第二聲槍響起來,打斷她的遺言。徐民強在杜依依倒下的瞬間翻牆而出,戴著的青銅面具突然發燙,內側血珠拼成新字:「子時,鏡現。」也不知此時扯下面具的他有沒有察看到。
徐民強耳後蛇紋突然刺痛,鏡中昭奴的聲音再度響起:「十二陰器若聚,始皇尋仙船現……」徐民強翻出杜宅時,懷中面具突然發燙,顧不得那麼多的他又跑回當舖,趁著月色,遠遠便看到阿二蹲在後門牆根,手裡捧著個紫檀匣——裡面竟是徐記當舖丟失的江口沉銀錠,正在發出青光。
「掌櫃的,關老頭留了話……」阿二急得立即掀開銀錠暗格,取出血書:「杜家養傀,日本煉兵,唯血契者可毀陰器。驪山璧在……」徐民強腳絲毫沒有停下來,徑自推門入後園。突然,阿二瞳孔緊縮,眼白現出蛇鱗紋路,機械地繼續念道:「在您母親嫁妝箱底層。」
徐民強如遭雷擊。他母親二十年前投井自盡,遺物被父親親手封上,貼上「死當勿動」紙條,送到老黃的當舖,也是現在這一家。
連續幾天,徐民強沒有好好休息過,不過這似乎是他的命,從少都幾乎沒有幾天可以好好安睡,小時候不是生病、便是發惡夢,再不然便是家中吵鬧不休……
稍事休息,天將作魚肚白之時,徐民強又習慣性地起床。他回想昨晚的一切,最重要是阿二突然中邪似的一番話……當然他理解到阿二的體質問題,經常都被靈邪用作傳話之用,可能就是這小子的命。
徐民強踹開庫房門的瞬間,黴味混著檀香撲面而來。母親投井那年,他看到父親親手將她的嫁妝收進樟木箱,貼上「死當勿動」的封條,交給老黃他們那家人,爾後徐民強亦一直沒有理會到那箱的下落。如今那箱子正在震動,鎖扣處滲出暗紅黏液。
箱蓋掀開的刹那,徐民強耳後蛇紋直竄太陽穴。箱中根本沒有嫁衣,只有件血漬斑斑的嬰孩繈褓,裹著塊刻滿鳥蟲篆的青銅板——那分明是縮小版的驪山璧!繈褓背後還有字,似是用炭條歪斜地寫著……「民強非徐家骨血,乃昭陽墓所得活俑——」彷彿間箱中似乎傳來嬰兒啼哭。他翻著繈褓時,下面壓著張泛黃照片,年輕女子站在楚墓前,懷裡抱著個眉心有蛇紋的嬰孩。照片背面寫著「郢都鬼工,血俑化人,光緒廿三年冬」。
他懷中銅鏡中的昭奴突然厲嘯:「你當為何能聽懂塤語?因你本是我用墓土捏的守俑!」到底自己是人是妖,一時之間亦不能分辨。
遠處皮靴聲漸近,松本用生硬的中文大喊:「徐掌櫃,帝國請您鑒賞蓬萊鏡。」
轉頭他想將手上的銅鏡、嬰孩繈褓及縮小版的驪山璧都收好時,阿二從一角鑽出來:「日本兵包圍當舖了!」
在前廳等著的松本的白大褂沾滿血跡,手中蓬萊鏡竟是用人骨鑲邊。鏡面照向徐民強時,映出的不是人臉,而是尊佈滿裂痕的陶俑!他半點驚訝的感覺都沒有,緩緩地說:「大正五年,我軍在驪山找到《始皇葬錄》。」松本狂笑,「十二陰器能喚醒三千血俑——而你,徐掌櫃,就是鑰匙!」鏡光灼燒下,徐民強皮膚開始龜裂。◇(待續/逢星期一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