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蒿坪河的荷 胡樹勇

二.

現在的蒿坪河荷塘與過去的荷塘有了很大的變化。

大片的荷塘在蒿坪集鎮的西邊。在南北兩山之間長長的川道裏,有一大片田埂自然蜿蜒如織網的水田,這片水田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但是全部成片的種植蓮藕還是這些年的事情。蒿坪河在水田的中間穿過,水流不大,但依然是滋養這大片水田的水源。

在荷田的最東邊,有一溜仿古建築,其中有一間「鄉愁記憶耕讀傳家」鄉村農耕文化館。館外的牆面畫了一頭體圓膘肥的黃牛,鄉村氣息撲面而來;一道漢調二黃簡介及生旦淨末丑臉譜立牌,把蒿坪的漢調二黃歷史展示出來。展館雖只有一大間,布置的卻琳瑯滿目。分塊看還成系列。很顯眼的是一架古床,古香古色,是一個時代的記憶。荷田的最西端,是一個名為北溝口的院落,有北溝記憶文化牆集群,周邊農家點綴,很有看頭。這兩處文化點,我想是作為欣賞荷田後的休憩處的安排吧。

在荷田邊漫步,放眼望去,這一大片荷田十分寬闊,是一整片綠悠悠的荷,綠意無限,想像無限。在我的記憶中,它變大了;它變單一了;它變得更好看了;它變得更吸引人了。

以前俯瞰這片寬闊的水田地,要站在兩邊高山上,但那樣的視角就是一種斜視了。如今,當無人機普及到廣大攝影人手中時,我們經常可以看到用無人機拍攝這片荷田的俯瞰鏡頭。

我看到,這大片的荷田好像一幅巨大的畫幅鋪在地面上,畫幅中的荷葉呈現出一個個小小的圓傘的樣子,大小十分均勻,高低大致相同,不像我小時候看到的農民家門前的荷田荷葉,大小不一,高低錯落。田埂成為這大幅畫的線條,蜿蜒穿行,肆意繞走,沒有規矩,也成方圓。若果是早霞或者晚霞之時,霞光鋪照在寬闊的荷葉群上,綠傘彷彿鍍上了一圈陽光的金邊,金燦燦的。

照片給我的是視角美感,親身體驗的荷田之美才是現實版的感受。雨過天晴的早上或者傍晚,在這片荷田來欣賞荷之美別有情趣。我最近欣賞這片荷田,是農曆三月的春天。此時,荷田裏才剛剛長出一些荷葉,有些稀稀拉拉的感覺。那天下午,春雨剛剛停止,太陽從西邊的雲縫裏射出,淡淡的斜陽照落在荷葉上,有側逆光的造型美,勾勒出一大片荷田的質感美。一陣微風拂過荷田,就有荷田淡淡的微香吸入,我想,如果是荷花開放的時候,那這種荷葉伴隨荷花的清香就會更加濃郁。

我後來坐在北邊稍稍遠離荷田、有兩個蒙古包式的設施休息臺上,遠眺荷田,突然問自己,這大片的荷田給我們甚麼暗示?可能每個人的解釋各不相同,我的想法是,這讓我有種「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的感受。通常,人們把這「樊籠」想為官場,其實拿到現在,久居城市,每日被城市快節奏所控制的討生活奔波的人,何嘗不是在一種「樊籠」裏呢?只有到了這種大場面的荷田,我們可以暫時解脫「樊籠」,放鬆一下疲憊的身心。

對於遠離故土的人來說,有機會回故鄉就好像這荷田之葉,是一個小小的圓夢,圓記憶故鄉之夢,追不忘故土之根。

那晚在山莊小廣場小坐,正是農曆十五的晚上,一輪明月緩緩升起,山谷間立即披上了銀光。我們驅車往集鎮返回,就見那一輪銀月已升起在半空,照在稀朗的荷田上,斑斕有致,雖然與我想像的荷塘月色有些微差距,但也是一種少見的荷塘月色之美。

今晚,月圓光明,但荷田之荷尚在生長的時期,沒有那種風吹葉擺,荷蓬婆娑,山風習習,暗香撲鼻的成熟之美,荷塘月色,這就需要適時再訪這一片優哉遊哉的蒿坪河荷田。

                

 三.

蒿坪河的荷好看固然好,但務實的蒿坪河人卻似乎更看重荷塘下的荷之結果。

那就是蒿坪河的藕。

蒿坪河的藕是好藕,蒿坪河的藕是有特色的藕,蒿坪河的藕是好吃的藕。

人生一世,食最難捨。對於食,蒿坪河人一點不含糊,所謂蒿坪美食名聞遐邇。遠的不說,多的不說,就說說紫陽地道的蒸盆子菜,假如沒有蒿坪河的好藕,那可能就色香味要打折扣。

我看過不少次蒿坪河農民在藕田裏挖藕,秋天可以打赤腳片,在烏黑的藕田裏用角鋤小心仔細的挖藕。有時候藕田裏的水比較多,農民會踩進很深的水田烏泥中,幾乎快接近膝蓋。有時候臨近冬季,水田這時候儘管比較乾了,但還是軟泥,如果是光腳片,那肯定是非常凍腳的。後來有了深桶雨鞋,才可以在藕田裏避開腳直接接觸烏泥。

挖藕的農民因此特別可敬。他們在秋涼中,在冬冷裏,小心翼翼在藕田裏挖藕,特別要保證挖出的藕是節與節不斷,藕與藕不破損,保持一根完整的互相連接的藕,才是最上乘的挖藕。假如角鋤挖破了藕,泥水從破損處灌入,那拿到街上售賣是要被人嫌棄的。

蒿坪河的人是勤勞的人,蒿坪河不喜歡懶人。我在蒿坪河山鄉行走的時候,看到各種場合中勞動的人,無論是大清早做早點的人,還是擺地攤賣菜的人。走在鄉間,看到在田間地頭,水田裏,池塘邊,男男女女在幹各種農活。

要幹事,要幹成事,首先要勤快,要勤勞,不能偷懶。

勞動的場面最鮮活。勞動的人最健康。有勞動的地方就是生生不息的地方。

蒿坪河就是這樣的地方,荷長久。(二‧完)◇